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惡魔的城堡迎來了主人的新寵。

艾倫沒想過自己還能從地牢裏出來，重新投入那個讓他沈溺的懷抱裏。

兩人之間像是連著一根無形的絲線。

是命運的牢籠，神明的陰謀。

纏繞在惡魔猩紅的指尖上，拴在金絲雀纖細的脖頸上。

讓黑暗中分離靈魂重新碰撞在一起。

迸濺出不一樣的火花。

艾倫扒在莉莉絲肩膀上。

他能聞到她頭發上跟脖頸間冰冷的香氣，也能看到她領口上露出來的蒼白皮膚。

滑膩白皙的皮膚，跟記憶裏一樣完美。

冰冷。

順著挺直的背脊往下，是纖細的腰身，以及微微晃動黑色長裙，一寸寸走過濕漉漉的地牢。

發出脆響。

艾倫埋在鬥篷下的紫眸，因為角度問題。

只能看到陰濕骯臟地牢，看著莉莉絲後勁盤起的長發，那如火焰般奪目的赤紅。

心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堵得嚴嚴實實，又像是有一把火焰在燎燃。

重新回到莉莉絲懷抱巨大欣喜之後，就是惴惴不安。

靠的越近，他躁動的心就更無法平息。

鼓噪的他自己都覺得吵鬧，溢出來的感情幾乎將他撕裂。

腦袋裏時不時出現莉莉絲剛才詢問他的臉...時不時又出現以前她掐著自己脖子抵在墻上表情....

‘記住我叫莉莉絲，是十二惡魔之一的色-欲。'

摸索著耳際像是提琴一樣音色，殘忍中夾著點點溫柔。

總是格外溫柔。

艾倫混亂的想著，為了壓制自己躁動不安心臟，不得不挪動目光。

巡視一圈之後。

目光最後落到了牢籠裏面安睡裏的薩妮身上。

睡得深沈的小姑娘，小小一團身子縮在一起，臟兮兮的裙擺下漏出兩條小短腿蜷著。

格外可憐。

艾倫目光觸及到薩妮，銀色的睫毛急快速的煽動了一下。

他攀住了惡魔肩膀上的衣服，剛剛擡起身，有湊過去的意思。

就感覺到莉莉絲抱著他前進的腳步停了。

高跟鞋駐足時發出脆響。

之前踩過詭異深紅色水窪時發出踐踏聲，伴隨著耳邊濕漉漉水滴聲音落地的聲音。

死寂中的嘈雜。

因為莉莉絲駐足，有一滴砸落在艾倫手背上，一滴水滴落在他眼瞼上。

涼意刺骨。

“你要是想幫那個孩子求饒的話。”

“趁早放棄這個想法。”

莉莉絲能將這個跟記憶相似的小東西抱在懷裏。

就能松開手，讓他重新摔下去。

就跟殺死艾倫一樣。

喜歡和殺戮不沖突。

莉莉絲確實是懷念那個記憶裏那個熾熱的身影。

在艾倫陷入永遠的‘安眠’之後，偶爾在夜深人靜的記憶間隙中想念他。

思念如同枝丫。

但惡魔想念都是平淡的，只是驟然升起了欲望。

才會將這個跟艾倫相似小東西抱在懷裏。

莉莉絲喜歡他身上跟艾倫一樣幹凈氣息，喜歡他小心翼翼劃在掌心的細軟手指。

甚至是喜歡抱起來的感覺。

但是她不喜歡他對於別人的憐憫。

註意力放在別人身上，幹擾她的決定。

“我理解光明使徒的善良。”

“但是你泛濫的憐憫會害你自己。”

莉莉絲抱著艾倫的背脊，金色眼眸在黑暗中像是毒蛇。

牢牢盯著牢籠裏奄奄一息獵物。

難掩殺意。

“那家夥的祖母是我的女仆。”

“她叫米婭。”

熟悉的聲線，在耳邊吐出熟悉的名字。

艾倫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。

他似乎無法相信，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是米婭。

當初那個頗有姿色身材豐盈的女仆，變成這個模樣....衰老臃腫的皮囊，充滿了腐爛的氣息...

艾倫恍然想起來，已經過去兩百多年了。

在無情流逝的歲月面前，人類的生命脆弱的不堪一擊。

艾倫心靈被混亂沖擊著。

恍然間想到了自己，如果他沒死大概也會變成這個樣子。

皮囊衰老，容顏醜露。

這對於艾倫來說幾乎是致命的，他能吸引莉莉絲視線優點，就只剩下皮囊軀殼了。

如果皮囊衰老...

莉莉絲大概會直接拋棄他。

永遠不回頭。

畢竟她那麽美艷，惡魔漫長到無盡的壽命，永遠不會衰老的強大。

所以當初莉莉絲才會對他那麽耐心，接受他熾熱的告白。

因為對於她漫長的壽命來說，他不過就是隨風雕逝的一朵白玫瑰。

可能短暫綻放了幾分鐘，就會從她生命裏面枯萎雕零。

這種直面衰老的感覺，會讓艾倫心裏割裂感拉扯的到極致。

莉莉絲是他仰望的存在，永遠無法匹及的存在，落差感牢牢占據著艾倫的心。

讓他感覺到失落，潰敗。

好像是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可怕怪獸，在他腦海裏，耳邊咆哮怪叫。

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會老去。

會死！

即使重新獲得軀殼，只要沒有掙脫人類範疇，他終有一天會變成米婭這個模樣。

艾倫狠狠打了個哆嗦。

不要！

絕對不要！

“當初野心勃勃的下等的女仆，差點被處死的絕境中，跟我做了交易。”

“我賜予了她無盡的金錢，賜予她家人富足平安的生活....”

“甚至給了她超過常人兩百年的壽命....”

“她為我獻上忠誠，為了我驅使。”

“可是她卻最後背叛了我...在契約即將完成的那一刻.....”

“她背叛了我。”

莉莉絲金色眼眸裏難掩殺意。

“多可笑。”

漆黑地牢裏，莉莉絲抱著新得的金絲雀，摟著艾倫的腰往上托了一下。

嗤笑米婭愚蠢，嗤笑米婭的天真。

像是欣賞卑劣的螻蟻廉價的感情。

“那個孩子是那個米婭收養的，她要是真那麽善良。”

“怎麽會明知道自己帶著惡魔詛咒，還收養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。”

“就因為她廉價泛濫無處安放的感情...”

“所以是她親手把那孩子送到我面前。”

“你說我怎麽可能會放過她。”

莉莉絲舔著獠牙，仿佛聞到了孩童純潔靈魂香氣。

她喉嚨微微滑動。

略帶懲罰意味的纖長手指掐了一下艾倫的腰。

莉莉絲的手指仿佛有魔力。

她掐過的地方，開始隱隱發熱，迅速傳遍背脊。

艾倫瞬間就軟了。

他想告訴她，他其實一點都不善良。

他是想她想得快瘋了，心跳快的幾乎要沖出胸膛，溢出來的感情幾乎將他淹沒。

抑制不住。

迫切的需要轉註意力，扮演好純潔的光明使徒。

他想了她兩百年，想了心臟都快枯竭了，現在終於站到了莉莉絲面前。

他怎麽可能保持冷靜。

莉莉絲！

米婭能不能逃出去，艾倫根本不關心。

他只是對那個孩子略微感到惋惜。

不過他能做的事情很少，只能說盡力纏住莉莉絲腳步，看看伽勒的能不能想辦法。

伽勒畢竟是天使。

他只要逃出去。

作為光明天使他一定會出薩妮。

艾倫用討好的姿態祈求她離開地牢。

見惡魔的視線一直放在薩妮身上，帶著鬥篷的銀發少年從莉莉絲肩膀上爬起來。

纖細溫熱的手捧著莉莉絲冰冷的臉龐。強迫那美艷的面容轉過來對著自己。

像是醞釀著一汪池水紫色眼眸，深深看進那雙金色眼眸深處。

激動的心潮。

藏著不能述說的秘密，以及洶湧的感情。

顫抖中與壓抑悸動中。

他用額頭觸碰了一下莉莉絲額頭，蜻蜓點水觸碰。

小心翼翼的暧昧。

呼吸糾纏。

被他幼稚的動作取悅，莉莉絲輕笑時激起的薔薇香氣，仿佛致命的毒藥。

......

艾倫得到了一個新得臥房。

在莉莉絲臥室的旁邊，跟他以前住的房間，在截然相反的方向。

走廊的另一頭。

以前臥室窗口看出去，能看到絢爛的天空黑色的玄月，滿園綻放的艷麗的金色花朵。

而他現在房間的巨大窗戶。

則是面向城堡外面灑滿金箔的淺淺湖泊，紫色瑰麗的天幕之下細碎閃著金光的湖面。

看起來有一種沈寂詭異的美感，透著詭旖旎的黑暗畫風。

這讓房間裏鋪設的紫色被褥透著股異樣的華麗。

跟艾倫以前用的裝飾截然不同。

以前的臥房是按照他在公爵城堡時住仿造所布置的，是個溫馨又浮誇的‘牢籠’。

專門為他準備。

而現在，艾倫則是以新寵的身份，重新回到莉莉絲的生命中。

他喜歡什麽不重要，主人喜歡什麽才重要。

‘這裏太空了....’

艾倫靈魂少了一半，新的軀殼他無法完全融合驅使。

所以他的雙腿沒辦法行走，無論去哪裏需要別人幫助。

這導致他順理成章依賴著莉莉絲，像是畏懼一樣靠在她身上。

‘我害怕。’

壓抑了很久才寫下這句話。

艾倫只是無法行走，他的聲音其實沒有問題。

但是他在莉莉絲面前不敢說話。

他跟以前長得一樣。

無論是面容，聲音，還是氣息，簡直就是覆制品。

只是在瑪莉亞的賜福下，改變了容貌，變成了現在這個清秀少年。

艾倫怕自己一開口，就會被莉莉絲認出來。

小心又拙劣捂著馬甲，病態的貪戀著莉莉絲身上，少得可憐的溫度。

“空嗎？”

莉莉絲站在他背後，伸手將桌子上的稍微有些歪的沙漏擺正。

猩紅的指甲在點燃燭火下泛著冷色調的光澤，略微將沙漏移正，雙金色目光環視房間。

這間臥房確實比較大。

艾倫裹著鬥篷緊緊挨著她的身側。

像是小心，又像是討好。

拙劣隱藏著真實意圖，靠著莉莉絲，接著說話的機會。

盡可能用指尖劃過她的掌心。

其實艾倫不想在她手心寫字。

可以話他其實想抱著她的肩膀，貼在她耳邊親口說。

親手撫摸她，親吻她，將那些空缺的時間補回來。

但是他渴求那些事情目前無法實現。

或者說做不到。

因為他是托德，不是艾倫。

他是個被莉莉絲抓回來光明教徒，雙腿無法行走的孱弱少年。

被惡魔引誘，喜歡莉莉絲。

卻不會說愛。

只會用那雙藏著秘密紫羅蘭眼睛，貪戀著註視她的臉，描繪她眉梢，臉頰，面容。

無聲的勾引。

莉莉絲有搜集嗜好。

她的收集品廣泛，從那些流逝歲月中帶回來的珍藏品。

一件一件單獨看沒什麽特別之處，但是湊在一起就會營造出，詭異契合的華麗感。

整個臥房像是異世界的產物。

像是走入時間深處的裂隙，闖入了光怪陸離的世界。

“空曠的話...”

“你可以換房間，這座城堡裏，除了黑金的房間...”

“黑暗騎士的武備庫，以及樓下花房小木屋，這三個地方有人住...”

“還有就是，走廊最末尾那間臥室不能去。”

“其他的你隨便選。”

黑金的房間...黑暗騎士的武備庫...以及樓下花房的小木屋....

從莉莉絲猩紅的唇瓣裏聽到熟悉的名字。

艾倫有一瞬間的恍惚。

恍惚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別兩百年，所有人都還在城堡當中。

但是躺在地牢裏昏迷不醒的米婭，卻將他散落意識拽回來。

黑金肯定還活著，他是莉莉絲最忠誠的夜鴉。

黑暗騎士不知道是誰，艾倫覺得安格斯大概率死了，因為他認為安格斯和他一樣在惡魔契約上。

至於樓下花房裏住著什麽人...

艾倫覺得是怪物。

‘黑金的房間...黑暗騎士武備庫...花房小木屋....’

他一筆一筆的記著。

寫到最後一個，他擡起那幢紫羅蘭色的眼眸註視著惡魔的臉。

緩緩寫下了疑問。

‘最後一個屋子，為什麽不能進去...’

‘也有人住？’

艾倫迫切想要知道莉莉絲身邊有沒有別人。

又或者，他想知道自己在莉莉絲心裏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。

可憐的？

又或者是喜歡的？

即使惡魔沒有心。

即使是很淡，很淡的感情，他都不希望自己留下過蹤跡。

“那裏目前沒人住。”

莉莉絲看著了拽著她手掌寫字的‘托德’，毛絨絨的頭頂。

絢爛的金色眸子顏色暗了暗。

“但是你不許進去...”

.......

殺完惡魔之後一路風程仆仆回來的主教。

帶著厚厚的兜帽，根本看不清臉，身後掛著惡魔猙獰的頭顱。

深色血跡弄臟他外袍，順著背後一點一滴滑落。

身後還跟著一臉風吹日曬，面容憔悴額的坎蒂。

手上拿著法杖，年輕面容已經逐漸成熟。

學習聖光魔法，魔力的聚集在身體上，讓她看起來年輕。

起碼沒有像米婭那樣蒼老不已。

好不容易走到村子口，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強大黑暗氣息，兩人還沒有走進村莊。

坎蒂就聞到一股極其特殊的薔薇香。

那是噩夢氣息

深藏在夢魘中讓人渾身發冷香氣，讓坎蒂猛打一個哆嗦。

趕路的疲憊一掃而空。

而在她面前，渾身包的跟粽子一樣的人，突然加快腳步往前沖，直奔往村莊後面的小旅店。

走過了千萬次的路。

從來沒有這麽漫長過。

兩人很輕易就走到大敞四開的二層小樓面前。

屋子裏什麽都沒有。

既沒有米婭那個衰老獨眼女仆，也沒有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的薩妮。

破舊的房門大敞，撞到的桌子椅子上，上面還潑著紅茶汙漬。

已經凝固。

桌面上地板上厚厚一層灰塵，像是已經好幾沒有人居住了。

“來了。”

渾身裹著沈甸甸外袍的男人，伸出修長粗糲的手，扯開的纏在臉上遮擋風沙的兜帽。

逐漸漏出一張帶著猩紅蛛絲俊美嚴苛的臉。

那是弗蘭克。

經歷了時間洗禮，沒有變得更儒雅，反而更嚴厲。

帶著淩厲的殺意，有一種禁欲的性感。

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。

“她終於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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